魏怀亮

　　2014年4月2日清晨，获悉著名工笔人物画家、优秀人民艺术家、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陈白一先生逝世的噩耗，心里感到有些突然，心情一下子变得像那几天的天气一样阴霾而沉重……

　　说起与陈白一先生的相识，我和大多数画家朋友一样，是很早就认识了他的画。记得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刚刚开始学画的时候，他画的《朝鲜少年崔莹会见罗盛教双亲》、《欧阳海》、《迎春图》、《任凭风浪起》等作品就经常出现在当时仅有的一些报刊上。特别是《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被编入中学美术教材就更为大家所熟知。

　　第一次见到陈白一先生是在1992年举办的“陈白一画展赴京返湘汇报展”上，当时我正在湖南师大美术系学习，这次不仅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陈先生，更高兴的是看到了他画的《欧阳海》、《夏夜》、《小伙伴》、《听壁脚》、《三月三》等代表性作品。但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他微微眯着的眼睛和荡漾在脸颊上的那种热情与慈祥的笑容。

　　2004年我到湖南省画院工作后，与老院长的交往就更加频繁和深。2006年初，为做好陈白一先生80寿辰和从艺60周年的相关工作，我参与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与湖南省文联共同主办的“陈白一从艺60周年艺术精品展及系列活动”的筹备工作。为了整理好相关文献并弄清楚陈老师重要作品的创作过程，多次到陈老家里观看草图，听他畅谈许多进行艺术探索和从体验生活到艺术创作的生动故事。

　　在谈到为什么选择工笔画表现生活，陈白一老师风趣地说：“我刚从事艺术创作时到乡里写生，为当地农民画像，开始采用素描明暗调子的处理方法，人们说怎么将脸画成了阴阳脸，他们喜欢“胡子长在肉里面”那种感觉，于是，我对绘画的表达方式进行了思考，并开始用传统中国工笔画的形式表现现代生活，结果很受欢迎。从此，我就坚定画工笔画的信心。”

　　当我问起他的成名作及有关情况时，他说了很多。那是1956年初，陈白一先生想用国画表现朝鲜少年崔莹会见罗盛教双亲的题材时，反复画了很多小稿都不满意，感到无从着手。为了表现好这个题材，他到新化罗盛教的家乡，住在罗妈妈家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和罗爸爸罗妈妈一起开荒种菜，一起剁猪草谈家常，深切感受到了“双亲”那种内心深处的纯朴善良。“我要走的那天早上，罗妈妈整晚没睡，早晨四点就开始弄早餐，等我起床，饭菜都弄好了，是那时最丰盛的。”他感觉一个多月的体验生活，终于使自己找到了要表现的“点”。《朝鲜少年崔莹会见罗盛教双亲》一经问世，便成为了表现罗盛教事件的代表性作品，首先获得首届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此后《解放军画报》通栏发表，其他许多重要媒体争相刊发，陈白一因此一“画”成名。

　　紧接着，他又介绍了到欧阳海生前部队体验生活及《欧阳海》创作的一些情况。在陈老画欧阳海这题材之前已经有好几人画过了，他想一定要画得与他们不一样。后来他将大量的速写整合，将马的惊恐状与欧阳海的英雄气概突出表现出来，采用火车刹车时大片的蒸汽将火车与铁轨隐去了，将马脚藏起来，重点突出了欧阳海的雄姿。作品画好后参加了第四届全国美展，《解放军报》用两个整版刊发，在国内的许多报刊和杂志上被刊载，所获好评如潮。2009年，中国美术家协会“走进新农村”创作采风活动人员来到湖南，我参与相关活动，时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著名人物画家刘大为见到陈白一先生，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我是从临摹您老的《欧阳海》开始学画的。”

　　当谈到生活与创作关系时，陈老格外强调：“生活是我最好的老师”。《小伙伴》画的是一个小孩与三只可爱的小狗，那小孩是以杨福音的小孩为原型画的。当时，为了找准小孩吃饭时的神态和刚刚学拿筷子的动作他画了许多的速写，后来画小狗也是画了十几张小稿，反复推敲比较才有了这幅作品。这幅画在第七届全国美展中获铜奖，并被选送至多国进行展览。广州美术学院的研究生还根据《小伙伴》这幅画写了学术论文。陈老还说：“有一年全国的美术工作会在张家界召开，到会的都是美术界的重量级人物，晚饭后与三个著名画家一起散步，他们笑着对我说自己是里面的那三只小狗，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湖南隆回花瑶族妇女的生活丰富多彩，但有很多生活禁忌，为了反映她们的日常生活，当时正值盛年的陈老几次采风都没法接近。后来陈老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带着一家人出去写生。陈老介绍说：“小沙江的女人的闺房是不让男人进的，我的婆婆子（老婆）和孙女可以进，她们与当地的女人交往很好。她们聊天、挑花，我画速写，各得其所”。陈老还说到当地做一种粑粑，黑黑的，都是不当着男人面做的，他很想知道是怎么做的，就让孙女去看。孙女看后说是弄了炉灰在里面，他的夫人和儿子们都不敢吃了，而陈老照样吃。当地那些做粑粑的女人见陈老吃了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这给陈老的写生和了解“花瑶”生活带来了许多方便，正是这种特殊的深入生活方式使他收集到了许多鲜活的生活素材，从而创作出了《夏夜》、《听壁脚》、《办嫁妆》、《三月三》、《舂米谣》等一系列生活气息浓郁的优秀作品。

　　在2014新年即将到来的前几天，省画院的几位领导一起去看望老院长，老爷子还精神矍铄，谈兴颇浓。我们还特别畅谈了下一步要全力协助老爷子做好两件事：一是为陈老申报中国美术突出贡献奖；二是为筹备陈老诞辰90周年和从艺70周年相关活动，没想到这么快陈老就匆匆地走了……

　　4月4日上午，我早早地来到明阳山为陈老先生送别。当我带着悲伤心情进入悼念大厅，看到正中上方悬挂的是一幅我十分熟悉的，带着亲切、乐观、自信、温暖笑容的彩色遗像时，我的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了……

　　这一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微信：

　　沉痛悼念老院长陈白一先生：

　　爱生活，爱亲友，献毕生爱心，品德千古；

　　画英雄，画平民，开一代画风，艺术永恒！

　　                           湖南省画院  魏怀亮敬挽

　　陈白一先生走了，他在这多雨的清明时节将自己的“笑容”化为了定格！

　　陈白一先生没走，他用多彩的画笔把灵魂和大爱永远的留给了这个世界！

　　                                   （作者单位：湖南省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