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华 

　　1932年3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在瑞金正式成立，毛泽民任行长。新成立的“国家银行”，全部工作人员只有五名，即行长、会计、总务、记账员、出纳，工作非常紧张。“国家银行”成立后，统一财政为首要任务。要统一财政，就必须把银行与金库统一起来。为此，毛泽民决定把接收金库作为银行工作的开端。将“国家银行”分设为总行、分行和支行；国家金库也分设为总金库、分金库和支金库，由“国家银行”分级接收和管理。分设后，总行下辖江西省分行(分金库)、福建省分行(分金库)、瑞金直属支行(支金库)，并自印钞票和铸造银币，初步形成了独立完整的金融体系。 

中央苏区银行行长毛泽民

　　中央苏区“国家金库”以及铸造银币的资本金从何而来？与传说中的“马背金库”有无关系？笔者作为“马背金库”林树宽的后人，依据先辈的口传，及对历史的考察，作一追述，以求证于方家。 

“马背金库”的由来 

　　1851年1月，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太平军从广西金田出发，迅速席卷贵州、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占领浙江、江苏、山西、山东、河南等8个省、市、县，在沿海一带，收缴富商、衙门贪官的黄金、白银、宝物，近二十万斤之多。1862年（同治元年）5月底，清王朝派曾国藩统领湘军水陆并进，锁围南京城，太平军见湘军来势凶猛，速将部分库银和黄金转出城外，派精兵护驾西行。1864年，天王洪秀全服毒身亡，7月19日，湘军攻占南京，宣告太平天国灭亡。 

　　湘军攻战南京后，发现所抢得的金银宝物不多。后来才察觉太平军的金银宝物早已离城，便派三千官兵向西追杀。但没想到李秀成亲自设置的从南京用车马突运出来的金银（马背金库）已落入石达开之手，企图经湖南、贵州运往四川，再转陕西。 

　　此时，曾国藩为了扩军，于咸丰十年（1860年）派员到福建招新兵、办军校，组建（青年）闽军挺进湘中地段。1864年8月，太平军的“马背金库”进入长沙市南郊的闽军伏击包围圈。闽军前锋林树宽（1862年毕业于福州士官学校，毕业后即投入到闽北、赣南、湘南剿灭太平军的战斗）一声令下，短兵相接，展开一场大厮杀，5个小时后结束战斗，林树宽以自损700官兵的代价，将押运“马背金库”的2000多名太平军全部斩杀，一举夺得太平军从南京突运出来的金银财宝，计银锭（银砖）240箱、金条36箱。 

中央苏区银行自铸银币

湘军和闽军的“马背金库”财产之争 

　　长沙市南郊战斗结束后，消息很快传到身在南京的曾国藩那里，其胞弟曾国荃提出要求闽军将金、银运往湘乡。而小小的闽军前锋林树宽提出要上交清王朝朝廷，态度形成鲜明对比。但小兵硬不过老将，闽军只好乖乖将240箱银锭、36箱金条，用80套车马运往湘乡。所以，湘潭、湘乡农村有句流言：“曾国藩当了大官以后，发了大财，其金银财宝，用80套车马都驮不了。”其流传时间达百年之久。其实，后来的事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国藩作为两江总督，看到自己指挥新组建的闽军全是些16岁至22岁的娃娃兵，却纪律严明，秋毫不犯，同民众融和在一起，如同一家人。一万五千人的军队，经过30多场血战，仅剩下八千余人，仍然精神抖擞。长期驻营在长沙市岳麓山西侧、龟头市一带，是一支常胜队伍。其官兵素质远强于他自己统率的湘军。曾国藩深为感动，即将长沙市南郊一战胜况上奏朝廷，于1866年（同治五年）初，正式宣布军功令，给闽军前锋林树宽授予五品武官军职（从七品升至五品），成为驻湘闽军将领，时年24岁。曾国藩为留住闽军，安抚闽军的返乡情绪，鼓励年纪稍大的官兵在湘成家立业，并发给安家费（从长沙市银盆岭至宁乡县龟头市一带，至今还有6600多户福建兵的后裔）。同时，对新提拔的闽军将领林树宽，给予更优厚的待遇。林在老家福州市有多少家产，清王朝在湖南同样给他多少家产。于是，曾国藩在宁乡县大屯营以东（现属湘潭市云湖桥镇烟山管区黄金村）从清王朝直辖地产中划拨300亩稻田、600亩山地授予林树宽私人产业，令其安家，督战湖南。 

　　1871年，曾国藩已经六十岁，身体不佳，他依据国情的变化，命令亲信将1864年长沙市南郊大战从太平军手中夺得的240箱银锭和35箱金条（少了一箱）秘密返交林树宽，要求闽军更新军械，在湖南扩军，确保湖南一方平安。曾国藩这样做，林树宽只能顺从，再也不敢提上交清王朝了。而是将这批金银暂时隐藏于闽军驻地牛角塘。 

在乱世中寻找方向 

　　1872年3月12日，曾国藩去逝，享年61岁。当时林树宽仅28岁，还是个热血青壮年。后来，国家内忧外患剧增，时局不断发生变化，清王朝政局日趋崩溃。林树宽多次请求出征，抗击外侵，都未曾批准。他目堵了沙俄侵占中国领土、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戊戌变法、八国联军进入北京、《辛丑条约》签订等一系列风云变幻。三十年的时局变化，使林树宽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从一个效忠清王朝的军人变成了一个反清先锋。他拥护孙中山的主张，决定助孙中山一臂之力，却已力不从心，焦急万分，即在1911年去逝，享年67岁。去逝前，他将“马背金库”交给长子林东生（清朝监生），明确交待：清王朝所赐给的300亩稻田和600亩山地可分给子孙（男女平等分配）继承，并要求子孙要关爱国家，要革除富家弟子的娇气，与民同乐。并说明：“库存的金、银不是家产，不能分给子孙，要交给社会，用它做有益于社会、有益于民生的事。”林东生跪在地上接下遗嘱。后来跟弟弟林荫峰商量：“我们不只是把这些金银交给社会，我们这些人也要交给社会。” 

　　1918年（民国七年）林荫峰（大学士）身为督学，因策划支持学生运动被捕，入狱两个多月，身体严重受到摧残，释放回家后，长期病卧不起。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喜讯传来，他兴奋万分，一声哈哈大笑，没有换过气来，于六月八日酉时死在家中。家里人囿于社会环境，不敢讲出真相，说是痨病致死。时年36岁。 

　　林荫峰死后，家人在清理书房时，发现他书箱里有马克思的著作和大量的进步书籍。此事传到了刘少奇耳里。1921年，刘少奇回宁乡县花明楼炭子冲时（炭子冲至牛角塘七公里距离）很快查明了这个豪门家族的后人追求进步的真实情况，并汇报给毛泽东。毛泽东立即派毛福轩（曾任中共韶山支部书记）等人上门拜访，并于1922年春节在长沙市接见林东生。1922年6月，林东生被秘密接受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后参加宁乡县、湘潭县农民协会活动。 

把“马背金库”交给毛泽民 

　　1927年3月，蒋介石预谋发动政变的消息传到湖南，触动了林东生的心。在关键时刻，他果断决定，将三代人隐藏了六十四年之久的“马背金库”，共44800两金条（合计2800斤）、24000斤银锭，如数交给毛泽民（毛泽东的胞弟），并在四天内，日夜兼程从牛角塘（现属湘潭市云湖镇烟山管区黄金村）运走，支持毛泽东革命。1927年4月，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因“马背金库”被运走的消息走漏，四月十三日，许克祥派一个特务连，将牛角塘包围，抓住林东生，五花大绑，押往湘潭监狱，特务们对他软硬兼施，用尽酷刑，他始终威武不屈，没有说出金银去向，许克祥无可奈何。于1927年5月18日，将林东生杀害于湘潭市十六总仓门前，身首分离，头悬挂在城楼上，三天不准收尸。后来，亲友去收殓尸体时，头埋在湘潭市十八总许家铺子，身子却到了伍家花园，时年56岁。新中国成立后，其孙林云志享受了烈属待遇，省、地档案馆有史可查。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集团叛变革命，造成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失败。在这风云突变的前景下，1927年9月，毛泽东领导了秋收起义。10月，在井冈山建立起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 

　　1928年冬，林于岸、林明礼受地下党的指派，参加了护送金、银离湘运至“中央苏区”的安全工作。中央苏区金库由此而建立。1931年，毛泽民赴中央苏区。1932年3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在瑞金正式成立，毛泽民任行长，接收了金库，并自印钞票和铸造银币。这一情况亦可从原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一些谈话中得到印证。如：新中国成立后，王震曾证实1928年12月，湖南确实有275箱密件从湘阴下河，经岳阳、鄱阳湖、赣江转陆运到江西省兴国县。谭震林曾多次谈到，我党在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时，毛泽民是先有从湖南运去的金银，才筹划建立“中国银行”，自印钞票和铸造银币。陈云也曾经讲过，毛泽民是自带基本金开办“中国银行”，自己当行长的。 

 （作者单位：湖南省商业事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