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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述驳韩愈《论佛骨表》的郭振墉

时间:   2015-08-14 10:08

王兴国

  郭振墉(18701943),名本尧,字振墉,号涵斋,乳名增之、增子,以字行。法名宽慧。湖南湘阴人。郭崑焘之孙,郭庆藩之次子。光绪十五年(1889)县试、府试均列前矛,录取为童生。次年考中秀才。光绪二十七年(1901)中举人。经过礼部考试,授内阁中书。晋升为候补道,五品衔。民国时曾任安徽检察厅长。晚年信佛弥笃,在家吃长斋,捐款建庙修塔,还经常向穷人发药施粥。死后遗命以佛家仪式安葬。长子郭道为,又名郭群,字筱涵,曾任湖南省水灾善后委员会职员,省文献委员会编辑组长,主编省志。

  李肖聃说:“振镛幼习庭闻,长而登第,于其家建寿曾之阁,追慕湘乡公之为人,其志固矫然异乎常人矣。近乃归心释宗,博稽经律,深诋昌黎韩子之陋,其言博辩,儒者不能难之。”郭振墉“追慕湘乡公”(曾国藩)的表现之一,是将曾文正公祠中的曾国藩遗像临摹下来,置于其寿曾阁中。他在遗像旁所写的短序日:“辛酉(1921)四月,摩刻湘乡曾文正公像于寿曾阁上。于是距公祠之废阅十稔矣。”然后是赞词。词日:“道世交丧,五学榛荒。孰燎其毒,监昔则臧。魏魏曾公,友倭师唐。功烁区夏,教施外邦。祠四十年,国典晦亡。褒衣广袖,岳立斯堂。匪惟寿公,树人之纲。彼驾也覂,我轨厥常。大梦奚觉,大昏奚明。乾坤不毁,奉此心香。”

  郭氏家史关于郭振墉“晚年信佛弥笃”的说法是比较准确的。因为郭氏信佛的时间可能比较早。据长沙铁炉寺《妙华老和尚事略》记载,郭振墉曾向妙华和尚(18301907)请益的故事:

  郭涵斋(宽慧)精究内典有年,专心念佛,一日相率访师,有怀疑未吐者师即先锋揭破。涵斋惊省,知师契悟异常,忏悔谢罪曰:弟子学佛有年,疑翳未决,今蒙慈示洗我留碍,嗣后不敢再疑老和尚了,但有一问:“‘黄檗之棒、临济之喝’,是否能超凡入圣了生成佛?”师即振威一“喝”!问日:“闻否?”日:“闻。”良久师又问:“闻否?”日:“不闻。”师日:“喝久声消无故不闻,有此喝时,有非是有,因无故有;无此喝时,无非是无,因有故无;有无之声是生灭法,闻性不随生灭转,即有即无即入圣道,此喝不作一喝用,有无不及,情解俱忘,到有则纤尘不立,道无则横遍十方,不生不灭,非佛非心!即此一喝能入百千万亿喝,百千万亿喝能入此一喝,是故入圣有余。”如实[]涵斋惊觉省悟……即请皈依,与大供养。

  妙华法师逝世于1907年,即使郭振墉在这一年皈依他,也还只有37多岁。

  而此时,郭氏已“精究内典有年”,这说明,他从青年时代就已经精究佛教了。

  郭氏自青少年时代即与敬安法师有交往。因为敬安法师的父亲曾是郭振墉家佃户。聂云台居士在《四十年亲历灵感汇记》中说,民国十六年(1927),他偕湘阴郭涵斋居士朝普陀,遂至阿育王寺礼舍利。先至天童寺礼佛,天童寺为有名之古道场,距阿育王寺甚近。清末时,高僧八指头陀住持此庙。八指头陀本农家子弟,其父为郭居士家佃农,居士幼时常共游戏,后其父舍头陀与寺僧为徒,素未读书,在庙学课诵,始略识字。聂云台的这段回忆为我们提供了敬安法师与郭振墉家关系的史料。

  郭振墉后来还皈依了虚云大师,并且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与宝生法师等,力促虚云大师继承沩仰宗法脉。因为宝生法师在这年出任大沩山密印寺住持。《虚云老和尚文汇·书问》中载有郭振墉致虚云法师的信两封。

  其一:

  师尊座下,昨上一笺,谅蒙垂察。湘省近来信佛者多,苦无领导。吾师为宗门山斗,后进楷模,故敢请屈驾回乡,讲经开示,俾末法众生,发生善根,增长慧命,亦息灾救劫之初愿也。瞻望杖锡,毋任迫切。

  其二:

  师尊座下,久疏笺问,孺慕弥深。敬维杖履康强为祝。南华修造,计必日新。闻寺事正交观本法师,传付得人,道场光大,幸慰无量。广州连被敌机轰炸,摧残达于极点。闻曲江亦时虞不靖,不审南华可安居否?此间居士林同人,拟接法驾还湘暂避。去春曾闻吾师谈及出家后,迄今未回乡。如精神尚健,为桑梓弘法一行,亦是一段大因缘,在四众中莫不馨香祷祝者也。大沩密印寺,粗具规模,一切尚须整理。宝生大师,备函奉请驻锡兹山,出于至诚。山中与外缘隔绝,洵为高年养静之地。于工程经费琐屑之事,决不敢以此上累清修也。禅宗衰替,继续乏人,孤负祖庭,令人增歉。务恳俯允贲临,成就众生之愿为荷。如已定局,请即电示,或快函告知,以便由林中寺中公推二人加函前往欢迎也。

弟子郭宽慧顶礼六月十一日

  虚云大师在《复郭涵斋宽慧居士》的信中说:

  衲为南华建设计画,常时发生种种困难。其间尤以塑佛像事,为难更甚,不得已赴香港作将伯之呼。甫于古历本月初四返寺。案例手书二件,及宝公大札一件,均阅悉。承蒙宝公及诸檀那不弃,以大沩山家风嘱咐,殊不敢当。然藉此可以偿回乡之愿,亦是快事。惟南华功行,至圆满之日尚远。观本监院,今春放戒,另有其他因缘,衲并未将南华寺传与。不过仿福建鼓山旧例,临时开戒一期而已。远道传闻,或有失实。况修造南华,值此进退维谷,万分困难之际。此事既由衲担任,似有全始全终之必要,便不能因困难而退,就此卸责。衲既不能离南华,自难分身于南岳,只得有负雅爱,及宝公盛情。疚歉之处,容后领责。讲经一节,亦姑俟诸将来也。此间荷六祖庇荫,一切甚为安全。敌机虽常过境,并无举动。南华又与市镇远隔,似无其他危险。如风声紧急,请至荒山暂避何如?1

  虚云大师虽然没有回到沩山密印寺,但是他却同意继承沩仰宗法脉,为沩仰第八代。他在《禅宗五派源流》一文中谈到这种情况时说:

  余居南华,甲戌(1934)夏,长沙郭涵斋宽慧居士,南岳宝生长老,与九成了照首座等,相继由大沩山来,恳请兴修大沩。意以此宗居五家之长,惜乏后嗣,致祖庭息焰,现系济宗钟板。此次遭匪焚毁,尽为灰烬,决议改弦更张,恢复沩仰一脉。大众以予寿高腊长,为诸山敬信,请余继振沩仰宗。余因南华未能谢责,情不获已。……虚云德清谨识。【2

  郭振墉与印光法师的关系也相当密切。他曾请印光法师校阅华悟栖居士所编的《卫生集》,以便印刷流通。印光法师校阅后写了一篇序。印光法师此序写于民国二十一年(1931)。从这篇序可知,此书是由郭振墉捐资印刷流通的。

  民国二十八年(1939)春,郭振墉与张昕、朱寅亮等居士发起在长沙县雷山古唐寺诵《华严经》,半月1期,共10期,期满,于6月问举行华严法会7天,禁屠3日,地方善男信女参加者数百人。

  郭振镛的著作很多。有《湘军志平议》一卷、《漕川宦迹》一卷、《老子校注》、《历代遗民文钞》、、《郭汾阳奏议纂校》一卷、《管子校注》、《涵斋集》、《清闻山馆经义》、《江忠烈公后集》一卷、《补遗》一卷、《胡文忠公遗文》一卷、《湘军兵制》三卷、《湘军兵法》十卷、《圣祖仁皇帝庭训格言类编》、《孙子校注》、《芬陀利室杂钞》、《烬馀别稿》二卷,《后汉书郭太傅补注》一卷,《曾文正公语汇》,《郭庆藩行述》一卷,《韩文公论佛骨表纠缪》、《儒门放生》、《释门法戒录》、《居丧念佛通仪》(清稿本,不分卷)。其中有的刊刻了,有的流失了。往下,我们着重介绍一下郭氏所著的《韩文公论佛骨表纠缪》以及他所编的《儒门放生》。

  《韩文公论佛骨表纠缪》是郭氏自己所撰写的著作,以清闻山馆名义出版于1931(辛未),约2.4万字。正文之前有杜本崇和叶尔恺的序。正文之后附有郭氏所写的((韩文公论佛骨表书后》(上、下)((韩文公与大颠书》、《朱子考韩文公与大颠书》及郭振墉的案语、郭振墉所写的《跋明教大师非韩后》。正文为专驳韩愈的《论佛骨表》,杜序、叶序及郭氏的《书后》等文,则涉及对韩愈的整体评价的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先看看郭氏是如何纠韩愈《论佛骨表》之缪的。必须指出,郭氏为了避免偏于儒释的某一派的立场,在驳韩愈的观点时,特别注意引用先儒的有关论述作为论据。对此,他特别作了说明:“余惧儒家者流,不知有佛,托于韩氏以自蔽也。故于此表,亟引儒先之言驳之(张商英《护法论》、刘谧《三教平心论》多辟韩语,有通行本,故不录),并以质世之党同伐异,与好读韩氏之书者。”【3

  其一,纠韩愈将夷夏对立之缪。韩愈在表中说:“佛者,夷狄之一法耳”;“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等,竭力宣扬其夷夏之辨之思想。郭氏引用了许多儒家学者的言论,如刘勰的《灭惑论》,刘克庄《送高上人序》,曾巩《菜园院佛殿记》,叶适《鲍野宗记序》,文天祥《送僧了敬序》等文的言论,论证了韩愈的夷夏之辨的不合理。在驳韩愈“佛本夷狄之人”时,郭氏除了引述《列子》、柳宗元、欧阳守道等人的言论进行批驳外,还引证了韩愈在《送浮屠文畅师序》中所说的“扬子云称,‘在门墙则挥之,在夷狄则进之’,吾取以为法焉”后指出:“既举在夷狄则进之之言为法,而又数数以夷狄排佛,何也?至所作《韩滂墓志铭》,滂韩氏子,其先仕魏,号安定桓王,考王名茂,昌黎六世祖也。《魏书·韩茂传》,父耆,永兴自赫连屈丐来降,是其祖亦戎狄中人,昌黎何独不讳?”【4】这是说,韩愈既然那样拼力以“夷狄”的原因排佛,为什么不想一想,自己也是“夷狄”的后裔呢?

  其二,纠韩愈将儒释对置之缪。韩愈在表中又说:佛“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所谓“法言”,就是合乎礼法的言论。韩氏将儒家的思想当做唯一正确的标准,以此来衡量佛家思想为“非法”。为此,郭振墉引用古代儒家学者肯定佛家与儒家有相通之处的言论,以证明佛教的合理性。在谈到“法服”时,郭氏引用《孝经·卿大夫章》指出:“此章经文法服、法言、法行,专指卿大夫言之,先王并未尝制佛之服饰,昌黎此论,徒见其不明经义而已。”【5】在驳韩愈说佛“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时,郭氏引黄溍《送养直师序》:“始吾闻浮屠氏称其道爽然不与孔子异,而世儒恒讥其去尊卑,略贵贱,无君臣礼。其果然哉?厥今薄海内外,郡县所置,主僧之官,辄与角立,凡府署之崇,慊从之盛,往往视守令,而其徒卑躬曲意,听命承事之有加焉。吾于是知尊卑贵贱不可卒废,而浮屠氏果无以独异于人也。正法念经,尽忠立孝,济国治家,行谦让之风,履温恭之道。”又引王应麟《广恩崇福寺记》:“夫秉彝好德,人之良心,释氏以空寂为教,若外乎伦纪,然其书有《大报恩篇》,言孝与儒合。”【6

  其三,纠韩愈君王信佛求福得祸之缪。韩愈在表中说,在佛教未传人中国时,许多帝王,如黄帝、少吴、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太戊、武丁、周文王、周武王、周穆王寿命都超过或接近百岁,在位时间也很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佛法在汉明帝时传人中国,明帝在位就只有十八年,以后到了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梁武帝虽然在位四十八年,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对此,郭振墉首先引金履祥《通鉴前编》说,黄帝时,蚩尤暴虐于天下,兼并诸侯。少吴时九黎乱拂天常,不遵王命。颛顼时有不才子日梼杌,帝喾有不才子日实沈阏伯,而子挚荒淫无度,不修善政,即位九年,为诸侯所废。此见之于史者。他又引证了一些经、史、子书的材料之后说:“孟子明言天下未定,何谓因无佛即安乐寿考。”【7】郭氏还针对韩愈所说汉明帝以后诸帝“事佛渐谨,年代尤促”进行了具体分析,认为事实表明“亦未必然”。周武帝是灭佛的,其崩年也只有36岁;唐武宗也是灭佛的,崩年33岁。所以,郭氏说:“是二君者,皆毁灭佛法,而年代亦促,何也?宪宗日:‘愈言我奉佛太过,我犹为容之,至谓东汉奉佛以后,帝王咸致天促,何言之乖刺也!宜宪宗斥为狂妄不可赦也。”【8

  其四,纠韩愈说宪宗真心事佛“伤风败俗”之缪。韩愈在表中对于高祖议除佛教的诏书未能贯彻表示十分遗憾,对于宪宗迎佛骨人大内的影响,更是危言耸听,认为既然帝王真心事佛,百姓必然转相仿效,因而会导致伤风败俗。对此,郭氏指出,沙汰僧道虽然是高祖的旨意,而罢此沙汰者则是太宗李世民,因此不能怪当时的群臣“材识不远”。至于所谓转相仿效,“出于百姓之自然信心,何疑为佛所惑?”针对“伤风败俗”之说,郭氏引何尚之《答宋文帝赞扬佛教事》:慧远法师尝云:释氏之化,无所不可。适道固是教源,济俗亦为要务。窃谓此说,有契理奥。何者?百家之乡,十人持五戒,则十人醇谨;千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则百人和厚。传此风训,以遍宇内,编户千万,则仁人百万。夫能行一善则去一恶,一恶既去,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即陛下所谓坐致太平也。又引王安石《答曾子固书》:方今乱俗,不在于佛,而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所以郭氏的结论是:“佛法为辅助教化之事,风俗有赖焉。”【9

  其五,纠韩愈对佛菩萨大不敬之缪。韩愈将佛指舍利说成“枯朽之骨”,不但不能进入“宫禁”,而且要将它“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对此,郭氏说,韩愈虽然引用了孔子“敬鬼神而远之”,但按程子的说法: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远,可谓知矣。所以,“昌黎于佛,匪惟不信,其不敬莫大焉。”郭氏又引用韩愈《师说》:“孔子师郯子苌宏师襄老聃。”并指出:昌黎固自命觚排异端,攘斥佛老者也,而未尝以孔子师老氏为嫌,殆所谓不耻相师者欤。今于奉佛则引为奇耻,且不得侪于老氏,窃所未解。这说明,韩愈在理论上是自相矛盾的。【10

  郭氏在《(韩文公论佛骨表)书后上》指出,有人认为韩愈的“谏佛骨”,是其倔强之性使然,但郭氏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客气”的表现。所谓“客气”,就是一时的意气,一种偏激的情绪。正如郭氏所说:韩氏不知儒释异同之故,而惟门户自限,入主出奴,后学承风,往往逞私臆以快一时之口,非好胜之一念误之欤?彼其说日,口不言先王,不知君臣父子,此忿其外而遗其中者也。庸知所谓“四恩”,非即国王父母师长众生乎?所谓“五戒”,非即与五常异名而同实乎?韩氏之谏佛,匪惟未析其理,即事实亦多歧误。徒以祸福寿天之词,冀动主听,而于明心见性之荦荦大者,罔有闻焉。《唐书·韩愈传》讥其文章纰缪,匪惟其文,其为人之进退无所据甚矣。故日:谏佛骨非倔强,乃客气耳。不然,何以甫至潮州,即表请哀怜,至陈封禅不经之说,冀谀朝廷而离贬所。此视其主为何如主?而其自视又何如耶?11

  对于郭振墉的《纠缪》,时人有两种不同的评价。一种是肯定。杜本崇在为此书所写的序中,就认为此书“广辑事证,旁引理论,于原文句梳字栉,批摘瑕颣,几无完肤,其用心可谓勤矣”【12】。叶尔恺则认为,“涵斋盖深见夫韩氏之文,雄奇卓荦,睥睨今古,硕儒魁士,罔不沉酣其中。虽于义理有不惬处,而盛气陵驾,足使人震讋其言,默夺其气,眩惑后来,良非浅鲜。乃为之援据事实,疏析义绪,其极虑殚精,引证翔实之处,固亦有足补嵩大师所未及者。当此晦盲蔀塞之时,岂特建法门之金汤,亦足开学林之迷雾。”【13】李肖聃则说:“有名振墉号涵斋者,为侍郎(郭嵩焘)从孙,其弟崑焘意城之后也。以举人治学,晚而奉佛,尝为《韩文公(谏迎佛骨表)纠缪》。湘潭孙征君文昱以为涵斋此文可以不作。”【14

  《儒门放生》,为郭振墉所编,1935(乙亥年季秋月)由公益书局出版。全书约3.8万字。据郭氏在此书序中称,他编此书是受了冯煦的启发。他说:“金坛冯中丞梦华先生尝以放生之说为儒者所不道,拟辑《儒门放生》一书,以解放生始于释氏之惑,见所著《蒿盫随笔》中,书未成而卒。”【15】冯梦华,名冯煦(18421927),梦华为其字,号蒿庵。江苏金坛人。累官至安徽巡抚。人民国纂《江南通志》。“在江南月课膏火所入,集同志为放生之会。其《蒿盒随笔》有日:‘今何时乎?万方多难,而半菽不饱者,几遍宙合,亦安忍纵口腹之欲耶?’”【16】郭氏在此序中还论述了其放生思想:

  盖人者受命于天,天之心如是,人之心亦当如是也。失其所固有,即失其所以为人矣。若能尽己性以至于尽物之性,尚有何化育之不可赞哉?间尝推论大化之流行,而叹寒暑之所以推迁,人物之所以繁殖者,皆此生生不息之理而已。敬斯理一日壅阏,则戾气所积,其中于人者,即有水旱疾疫偏灾之虞,积之久而杀机启焉,劫运成焉。何也?以其失所受而不思所以救其失,遂足干天怒而召人祸。然其间能自拔于死亡垂尽之余,剥极而得复者,必于人道未尽泯没者也。彼徒见獭祭鱼然后渔于泽,豺祭兽然后猎于田,谓王者不过取之有制,甚者侈引《周礼》膳夫疱人内饔外饔兽人戏鳖人腊人等设官之备,以为天生物以供人用,不如此似于儒之道背而驰焉。不知圣人非教人以饮食害心也,为之礼以等夷之,不得已也。余避乱海上,先生(指冯煦)示随笔,辄心志之,辑斯篇所以成先生之志欤。先生于国运之沦胥,生民之凋丧,其隐痛每于言论间见之。然则欲辑是书之意,又岂徒为放生已乎?17

  郭振墉的这段话表明,他辑《儒门放生》,并不是为了和佛教争放生权,而是为了说明放生是儒家思想题中应有之义。而且郭氏宣传放生的思想,与冯煦一样,不止是停留在宗教层面之上,而是具有更深的现实的政治意义,即反对当时侵略者和统治者的战争暴行。《儒门放生》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文”,辑选古代有关放生的诏、疏、碑、铭、记、论、书、引、说、志、文、赋等30多篇。第二部分辑选有关放生的诗100多首。第三部分为附录,辑选历代正史及其他著作中一些人物有关放生的言论数十条。

(作者系本馆馆员)    

  

  参考文献:

  1】郭道西主编:《湘阴郭氏家族史全书》,长沙求实印刷有限公司2006年印制,第155458459页。

  2】《李肖聃集》,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88页。

  3】吕芳文:《曾国藩正立遗像题记刍议》,《船山学刊》2007年第3期。

  4】《妙华老和尚事略》,禅心的博克。

  5】聂云台:《四十年亲历灵感汇记》。

  6】虚云老和尚文汇·书问》。

  7】虚云法师所写的《禅宗五派源流》附于《联芳集》后,此文不仅简述了禅宗五派的源流,而且追述作者自己与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之关系和传承,有利于了解虚云法师身祧五宗及中国禅宗衍变的情况。

  8】—【17】郭振墉:《韩文公论佛骨表纠缪》,清闻山馆重光协洽(辛未,1931)仲春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