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华：近代以来的湖湘文化与湖南人 

——在“首届长江文化论坛（湘赣皖鄂）”上的主旨演讲 

　　编者按：2015年1月6日，由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办、湖北中华文化促进会承办的“首届长江文化论坛（湘赣皖鄂）”在武汉举行，前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华文化促进会名誉会长许嘉璐、湖北省委书记李鸿忠、中华文化促进会会长高占祥、台湾太平洋文化基金会董事长钱复以及来自湘赣皖鄂省委宣传部、文化厅、文联、文促会、文史馆、社科联领导和专家学者、媒体记者共400余人出席会议，李鸿忠、高占祥、许嘉璐分别致词和作会议总结，湘赣皖鄂每省一位学者代表本省发表20分钟的主旨演讲，一位学者对演讲进行10分钟点评。郑大华参事作为湖南省唯一一位省外的省政府参事代表湖南省发表了“近代以来的湖湘文化和湖南人”的主旨演讲，钱复先生进行了点评。以下是演讲全文。 

郑大华参事做主旨演讲 

　　尊敬的许嘉璐副委员长、尊敬的李鸿忠书记、尊敬的高占祥会长、尊敬的钱复董事长、尊敬的主持人， 

　　各位女士、各位朋友，大家上午好！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近代以来的湖湘文化和湖南人”。讲到湖南，大家就会想到毛泽东。毛泽东是我们湖南人的骄傲！他青年时写了一首著名的词“沁园春•长沙”，其中开头两句：“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湘江是湖南的第一大河流。湖南简称湘，即与湘江有关。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么湘江可以说是湖南人民的母亲河。毛泽东说“湘江北去”，去了什么地方？去了八百里的洞庭湖。洞庭湖又去了什么地方呢？洞庭湖注入了长江。洞庭湖有一种鱼叫回头鱼。为什么叫回头鱼呢？它产仔在长江，然后游回洞庭湖，在洞庭湖生长。湘江、洞庭湖与长江的这种关系，象征着湖湘文化与长江文化的关系，也就是说湖湘文化是长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江之水之所以大气磅礴，从未涸竭，与湘江之水经过八百里洞庭湖源源不断地注入长江不无关系。当然，作为一种区域文化，湖湘文化又有自己的精神特质，就像湘江虽然是长江的重要支流，但湘江并不等同于长江，有它自己的发源地、有自己的河道河床，有自己的九曲十八湾一样。 

　　    那么，湖湘文化有什么样的精神特质呢？概而言之，有五个方面的精神特质： 

　　第一，学以致用的经世精神。所谓学以致用，通俗地讲，就是学术要关注现实，要关注国计民生的问题。学以致用这种学风和文化观念并不是湖湘文化独有的东西，而是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和优良传统。儒家的创始人，我们最尊敬的孔老夫子一生周游列国之间，他可不是为了旅游，不是去参观各地的风景名胜，而是为了说服各国君主，实行他的所谓仁政。儒家提倡“三不朽”，即“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中，“立言”也就是“著书立说”最无用，最被人瞧不起，所以放在最后，只有像我这样无用的人才会钻进象牙塔中做点无用的学问，有点本事的人都去当官了，拜相为将了。学以致用虽然是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和优良传统，但它在湖湘文化中表现得最为抢眼。湖湘文化是以“湘学”为其核心支撑的区域文化，周敦颐发其端，胡安国父子发扬光大，王夫之时达到鼎盛。“湘学”的一大特点，就是讲求学以致用。 

　　第二，“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钱基博在《近百年湖南学风》中称赞湖南人为“抑亦风气自创，能别中原人物以独立”。湖湘文化的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可以追溯到先秦荆楚文化传统之中，至近代依然如故。革命志士杨毓麟在《新湖南》中将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开创精神，称之为湖南人的“独立根性”。 

　　第三，“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精神。我们湖南人，尤其是近代湖南人，面对中国落后挨打、民族危机日深的局面，有一种“以天下为己任”、救国救民、舍我其谁的担当精神。19世纪末的湖南维新志士唐才常就认为：“救中国从湖南始。”20世纪初的革命志士杨毓麟同样认为：“欲新中国，必新湖南。”杨度在《湖南少年歌》里更是充满激情地写道：“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湖南人的这种“以天下为己任”、救国救民、舍我其谁的担当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梁启超，他在19世纪末指出：“其可以强天下而保中国者，莫湘人若也！” 

　　第四，“扎硬寨”、“打死战”的奋斗精神。1920年1月，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发表的一篇题为《欢迎湖南人底精神》的文章中指出：“湖南人的精神是什么？”湖南人的精神就是“扎硬寨”、“打死战”的奋斗精神，“我们欢迎湖南人的精神，是欢迎他们的奋斗精神，欢迎他们奋斗造桥的精神。” 

　　第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奉献精神。 

　　女士们、朋友们 

　　正是在湖湘文化上述精神的浸染之下，湖南人，尤其是近代以来的湖南人，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推动了社会的发展，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有人说，“一部湖南近代史，等于半部中国近代史”，这话有些绝对，但湖南人在中国近代史上的作用确实是非常巨大的。著名历史学家谭其骧先生就曾指出：“清季以来，湖南人才辈出，功业之盛，举世无出其右。” 

　　我曾在拙著《晚清思想史》中指出，一部晚清思想史可以概括为“要不要学习西方”和“如何学习西方”的问题，而最早提出向西方学习的人便是湖南先贤魏源。魏源于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后，受林则徐的委托，编著了一部书，叫《海国图志》，他在该书中提出了“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主张，开启了向西方学习的思潮，具有十分重大的历史意义。 

　　现在大家都讲近代化或现代化。中国的近代化是谁最先启动的呢？也是湖南先贤曾国藩、左宗棠等人。第二次鸦片战争后，面对国穷民贫、落后挨打的局面，曾国藩、左宗棠等人发起了以“自强”、“求富”为目的的洋务运动，兴办军工民用企业，创办洋务学堂，培养洋务人才，而第一个洋务企业便是1861年曾国藩创办的安庆内军械所。 

　　如果说洋务运动是中国经济近代化的开端，那么中国政治近代化的尝试则是1895—1898年的维新变法。维法变法的全国领导人虽然是广东人康有为和梁启超，但维新变法搞得最有声有色的省份则是湖南。为中国政治近代化最早献出宝贵生命的“戊戌六君子”中也有湖南的先贤谭嗣同。而且谭嗣同在被捕之前是有机会逃跑的，但他抱着以死警世的决心，留在家中，引颈受戮。他临终时的绝命语是：“有必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其大无畏精神，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戊戌变法失败之后，继之而起的是辛亥革命。国内成立的第一个革命团体是1904年初成立于湖南省会长沙的华兴会。1911年10武昌起义后，全国首先响应起义的省份也是湖南。当袁世凯调集大军向武昌发动进攻、革命岌岌可危之时，是湖南人黄兴从上海赶到武昌前线，出任革命军总司令，率领一旅湖南兵，抵抗清军的进攻，从而使革命转危为安，保住了武昌起义的胜利果实。 

　　辛亥革命失败后，当袁世凯复辟帝制、企图建立洪宪王朝时，又是湖南先贤蔡锷率领两千云南兵，打响了护国战争的第一枪，从而使袁世凯的皇帝梦最终破灭。至于后来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中国人民反帝反封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湖南人在其中的地位更为重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中共中央书记处的五大书记中，湖南人就占了三位，即毛泽东、刘少奇和任弼时。1955年第一次授军衔，十大元帅中有三位湖南人，即彭德怀、贺龙和罗荣恒；十大将中湖南人占了六位。 

　　女士们、朋友们： 

　　我以上讲的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湖湘文化和湖南人。那么当今的湖湘文化和湖南人又是怎样的呢？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新世纪以来，湖南人继承了湖湘文化躬行实践、开拓创新、注重实干、勇于任事等精神特质，不固步自封，不抱残守缺，既放眼世界，勇于探索，敢为天下先，又立足湖南，扎根于深厚的湖湘文化资源之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涌现了一大批以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为代表的、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了突出贡献的杰出人物。 

　　我们今天讨论的是长江文化。湖南历届省委和省政府都特别重视文化建设，大力实施文化强省战略，文化和创意产业蓬勃发展，竞争力快速增强，已成支柱产业，形成了以“电视湘军”、“出版湘军”、“动漫湘军”、“文学湘军”、“演艺湘军”品牌以及湖南文化现象。湖南卫视收视率一直位居全国省级卫视第一；湖南出版是中国地方出版实力的三强之一；湖南原创动漫总产量连续排名全国第一；湖南《体坛周报》占据全国体育类报纸60%以上的发行和广告份额，北京奥运会期间日发行量达100万份。 

　　 “十二五”期间，湖南省第十次党代会又作出了加快建设文化强省、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中走在全国前列的重大决策。其总的目标是：加快建设文化强省，打造湖南文化高地，到2015年，文化发展主要指标在中西部地区全面领先，努力把湖南建设成为全国有影响的区域文化中心、全国重要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基地、全国知名的文化旅游目的地和全国生态建设示范窗口，力争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中走在前列。 

　　根据这一重大决策，湖南按区域特点确立了“一区（长沙）三带（京广线、潇湘流域、大湘西）四轮驱动（广电、出版、报业、演艺）两翼齐飞（旅游、会展）”的文化产业战略布局。构成了全省文化产业各具特色又相互呼应、产业集群化又遍地开花的空间格局，从而促进了文化产业的进一步的快速发展。2013年全省文化和创意产业实现增加值约1350亿元，比上年增长15%左右，继续保持高速增长。根据2013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指数报告，湖南是全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十强”。 

　　女士们，朋友们： 

　　2014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和长江经济带发展”。两天后，李克强总理再次提出要用黄金水道串起长江经济带“珍珠链”。9月底，国务院印发《关于依托黄金水道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的指导意见》，长江经济带建设提上日程。这对于地处长江中部地区的湖南来说，是继国家批准长株潭城市群为全国“两型社会”改革试验区之后的又一重大战略决策，为湖南经济和文化迎来新一轮发展高潮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岳麓书院有一副对联：“唯楚有才，于斯为盛”。当代湖南人如何抓住这难得的历史机遇，实现文化的复兴，进而推动经济的振兴和社会的进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对此，我提出以下几点不成熟意见： 

　　第一，要不断丰富和发展湖湘文化精华的时代内涵，使之与“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紧密结合起来。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物质生活丰富了，但人的素质没有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而同步提高。因此，要“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快速增长，还有人的素质的全面发展，要按照“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要求，找准传统文化资源与当代结合的着力点，发现、发掘和激活湖湘文化的精神价值,用来丰富湖南人的精神生活，增强湖南人的文化创造力，提升湖南人的文化品位和精神境界，从而使湖南人保持更加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更具凝聚力、创造力、吸引力和影响力。 

　　第二，整合湖湘文化资源，为湖南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内生型支撑。湖湘文化有着丰富的历史积淀，形成了具有独特风俗的民间传统与日常生活方式，又涌现出了大量历史名人和历史遗迹。这都是湖南社会经济发展得天独厚的历史遗产，我们要用科学的手段来整合这些文化资源，一方面，要进一步规划好有着文化积淀和文化传承的城市文化形象特色，打造具有历史性、多样性的文化城市名片，要使文化资源不仅仅停留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层面上，而是真正能成为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要发挥湖湘文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优势，挖掘丰富的民俗文化资源，扩大人文历史影响，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统一。 

　　第三，加强文化资源发掘和利用的战略意识，构建适合湖南社会经济发展需要的文化资源品牌。文化既是一种精神力量，代表一个民族的灵魂，一个地域的品位，一个城市的形象，又是一种物质力量，它能为经济的振兴提供精神动力、思想源泉，增强区域经济发展的竞争力。为了更加有效的发挥湖湘文化这一文化资源对当代湖南社会和湖南人的精神作用，有必要从战略的角度来理性的继承和创新，让湖湘文化成为湖南人的内在精神力量，成为湖南经济社会发展的不竭动力。 

　　“长江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女士们、朋友们，让我们为“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