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平

　　整理者按

　　本文源自《湘乡胡氏续修族谱》,该谱修于公元1937年,本文收录于第二卷中。

　　胡诗臣,系湘乡籍湘军镇竿镇总兵、署湖南提督胡裕发的族兄,生于嘉庆二十五年(1821)十月,卒于光绪三十年(1904)二月,享年84岁。从叙文内容来看,胡诗臣似为曾国藩或曾国荃幕府的一员,名不见经传。文中提及其子胡镜(敬)庄之名,族谱中亦收录到熊希龄等赠其七十寿序一篇,可知镜庄曾为湘军提督刘光才之幕僚。

　　从落款内容来看,曾国荃于光绪十五年(1889)由“太子少保”晋为“太子太保”衔,次年即去世。当年正值胡诗臣年届七旬,故本文当作于1889-1890年,属于曾国荃暮年之文稿,亦属集外之文。

　　国家荡平粤寇以来,函夏无尘,海外有谧,养息天下以无事者二十余年。当日斌斌雄伟、相同患难之俦,今十不存四五,而山林中植操幽栖,无闷巾褐,乡里称善人者又多奄然就老而不能见,予亦视茫发苍,駸駸七十,富年一过,何可系留?知古之历百余暑寒,克壮慷慨自遇若少年者,洵足懿也。吾乡诗臣先生者,神清气茂,允迪中和叔瑶理遣之谈,彦辅名教之乐,故以辉映先达,从容圜桥。

　　同治之三年,予初克金陵,闻先生驰驱营幕,涉历时务,度必有以飞缨组,策名清时,顾乃退处严阿,弃鳞养角,殆所谓“咀嚼元气,含味独游”者,与独是栖邱饮谷,上不臣天子而下不治其家,亦非古丈夫敦实之行也。先生踵经义治事之渊源,首隆大本奉以进,有宁考之椒馨柔色,以温有老莱之斑,可谓介推偕隐不出怨言,潘岳闲居无违色养。

　　其待昆弟也,南山筑室,式好无犹,篱不隔于庭轩,被可同于寝处,数十年闺门和睦,让逸竞劳,吴悉达之笃孔怀,梁韦放之称宏厚不是过也。嗣后生齿日繁,家人佥议为析爨之计,而怡怡之气至老不衰,非有驯行者能如是乎?

　　生丈夫子四人,各授一艺,不成不休,得古人因材教子之方而又俭以御己,宽以待人,激薄停浇,家用康阜,由是推骨肉之恩以亲族,推本支之爱以和乡人。有擅鬻先畴者,先生筹款以赎之;有掭戈同室者,先生准情以导之;邻人之嫁祸于富人者,申义愤以弥之;乡人之俭年不给者,贱谷价以赒之;家祠则剏建之黌宫,则助修之。凡此皆修德行仁、居易俟命之事也。扬子曰:“人可寿以其仁”。荀子曰:“乐易者常寿长”。先生有之,而况先生之阴行善事不求人知者尚未易屈指计哉。

　　夫韬鳞掩藻世不希人而或永命难祈,不免薄西山之日、眉棃鲐背之叟,闾巷亦所恒有,或瞑瞑蹎蹎成一翁之赘世,欲求如先生之修道养寿,美意延年,其囏难矣。抑又闻之既醉之,诗颂祷万年,其卒章曰:“从以孙子华封之祝富寿,而继以多男,人固有烈克笃前而抱歉于恤后者,若先生四子诸孙森森竞秀,则有优于洪畴五福之外。以余所见,敬庄二尹恂恂自好,其练于世情者周旋而恳至欤!抑亦得于庭训者深欤!

　　今值圣皇亲政二旬万寿之年,时和岁丰,人物咸若。先生以冬之十月秩晋古稀,耀南弧之一星,顾彩辉于盈室,郎君仕宦好寄江南一枝之梅,戚里宾朋共醉洞庭春色之酒,余虽疆隅远阻,未获亲黄绮于芝山,亦窃幸桑梓老成茂龄天锡余干,所谓“行仁之寿、声闻之寿、王泽之寿”,胥于是乎!见之异日,由杖国而杖朝、而荷天子养老顾问之典,皆指顾间事,而先生之积德累仁、祉覃来裔,当更有进焉者。

　　爰述其梗概于右,以效风人北莱之祝、松柏之歌云尔。

　　钦差大臣、太子太保、两江总督、一等威毅伯曾国荃顿首拜撰